妻去外地进修，刚上小学的儿子想妈妈，腮帮子肿得挺高、铮亮，让人心疼。同事中有一帮人每到星期天就去水库钓鱼，他们对我说：“孩子正放暑假，莫不如跟我们到野外散散心，败败火，也许能好点。”我从未钓过鱼，好在同事们钓具一应俱全，吃的喝的大家分头准备，所以说走就走。星期天凌晨两点，我叫醒儿子，来到公路上。几分钟后，由六七位同事结成的自行车队就从县城方向过来了，他们有说有笑，叽叽嘎嘎。我问他们哪来这么大精神头儿，得到的回答是一句颇有哲理的话：“干自己喜欢的事嘛！”儿子被一个年轻的同事接过去。

坐在他自行车后座上，两小时后，我们走完了十公里坑坑洼洼的公路，在一个路口拐进库区。此刻，东方的天边刚露出几条鱼肚白，天下面是黛绿的山，山下面是墨兰的水，水面上又氲氤着一团团飘忽不定的雾。小路两侧的景物，则好像随时都在变幻着各种怪异的姿态。让我最没有精神准备的是，草丛中有时还会发出山鸡被黄鼬咬住脖子那特有地嘶嚎。这声，这景，既是对荒情野趣的享受，也多少有点紧张和恐惧。

“晚了！”活动组织者景岩带着我们一边沿湖岸前行，嘴里一边叨咕。起初我还不懂他的话是啥意思，所以几次想打听已到湖边为什么还不安营扎寨。后来他告诉我，说湖岸弯弯曲曲，有的地方伸进湖里很远，就像地图上的半岛。而有的则被丢在后面，构成了人们常说的“海湾”。按钓鱼人的思维，获得半岛顶端的位置，就等于加长了钓竿，可以抵达深水区，就能钓到大鱼。而在“海湾”钓鱼，就只能搞点小鱼、小虾。看样子确实晚了，我们沿湖边走了约一公里，发现所有伸进水中的半岛，都有人捷足先登。从一堆堆正在熄灭的篝火可以看出，不少人为抢占这种地形，竟然在身后的帐篷里住了一个晚上。在一个较为宽阔的“海湾”处，景岩让大家停下来，说只好在这里将就了。

同事们钓鱼的技术真叫可以，只几分钟，马扎已摆到岸边，钓饵已挂在钩上，鱼漂已浮在水面，钓竿已支在架上，就等着鱼儿上钩了。我和儿子也各自管理一条钓竿，但没过几分钟，儿子就被险些撞到脸上、巴掌大的一只蝴蝶给引开了。一小时过去了。此间，在我们两侧，钓到大鱼引发的欢呼声已此起彼伏，但我们却一无所获。同事们着急了，他们一次次改变水线长度，更换钓饵，不断向水中投食，力图及早让我和儿子享受到将鱼儿装进鱼篓的乐趣。可就在这时，湖面上却传来了柴油机“嗒嗒嗒嗒”的响声。声音由远及近，越来越大，击碎了旷野的宁静。景岩告诉我，这是水库的船来捕鱼了。他们每星期只出动一两次，想不到今天与咱们遭遇了。

出来作业的是两条渔船，他们用一张很长的拉网，在距湖岸挺远的地方兜了一个大圈，直到早晨九点钟才回码头起网，收鱼。水库恢复了宁静，但据说这时鱼儿已用过“早点”，不咬钩了。此刻我们仍未钓到鱼，但想到鱼儿都吃饱了，我们还饿着，大家便把鱼拿出准备好的食物，开始野餐。儿子这一早晨除了跑就是吃，所以没过来吃饭，而是在湖边观察有没有鱼儿咬钩。突然，我们听到他的喊声，大家赶紧跑过去。原来他看到许多一尺多长的鱼，都是肚皮朝上，朝我们这边飘来，有的已经靠岸，但用棍一捅，翻过身又跑了。钓鱼的人大都带着抄网，有人伸下去抄起两条。经过分析，大家确认这是刚才渔船拉网时的漏网之鱼，因已被刮伤，有气无力，才随着风浪飘来。

我们抬头望去，只见数百条这样的鱼，一律肚皮朝上，白花花一片，正奔我们而来。它们个头相等，姿态相同，被风吹着，被浪涌着，进入了我们这个“海湾”。这种景象引来了众多钓鱼人，据他们说，这些鱼之所以一般大，是因为大的被渔网拉走了，小的在逃脱时又没有刮伤，只有这些与网眼粗细相近的会遭此厄运。肚子朝上的鱼群距我们越来越近，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，其中有人鼓动我们下去捞，而且羡慕我们今天因来晚而走了“白运”，发了大财。可是我们的想法却比他们超脱得多。

我们觉得咱是来钓鱼的，哪能拣些死鱼回去，传开后让人耻笑。再说跟孩子也不好解释呀。啊！六七个人，不是叔叔就是大爷，起个大早，出来拣死鱼？旁边的人看我们确实不捞，就提出与我们换位置，双方一拍即合。据我所见，有好几个人很快就捞起几十斤鱼，骑上摩托车回家了，而我们则在换来的“有利地形”上继续等着鱼儿上钩，然而依旧是一无所获。午后了，太阳把灼热的光洒到地上，湖水也被风吹起了碎浪，使湖面在阳光的照射下变成一块无比巨大，且有无数棱角的宝石，反射着耀眼的光芒。此刻，不用说钓鱼，就是盯着鱼漂看一会儿，眼睛都像被针刺一样。更何况据说此刻鱼又已经吃过午饭，开始午睡了。看来今天我们是不会有什么收获了，与其这样，还不如玩个痛快。于是，有人用打气筒将汽车内胎打足气，抛进水里，下湖游泳。儿子则将树条拧成一个圈，戴在头上，胸前还挂着不知谁带来的望远镜，将手叉在腰间，好像在扮演哪部电影中的野战军指挥员，站在一个土坎上向湖里瞭望。

突然，儿子又喊叫起来，好像在望远镜里看到了什么。有人接过望远镜，看了好一阵，确认他看到的还是飘在水面、肚子朝上的“死鱼”，并且认为这几条鱼因为漏网时刮得比较轻，直到下午才出现在水面。游泳的人往哪儿游都是玩，于是，岸上的人站在高处为他们导航，指挥着几个套着汽车内胎的同事游过去抓鱼。这项活动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，据水里的同事讲，同样肚子朝上的鱼也分三六九等：一种是伤情刚刚发作，当有人靠近时，它翻身就跑。另一种是早晨就死了，但没人打捞。这样的鱼倒是好抓，可用手一摸就知道已经臭了。为此，他们只能抓第三种，就是既能抓到，又是活的，也就是像我们早晨看到的那种，但此刻符合这种要求的鱼确实不多了。经过“陆海军”联合作战，我们抓到了六条半死不活的鱼，随后就用湖水炖了一锅汤，开始吃下午饭。但因水多鱼少，大家都说不香。这时有人说要吃这样的鱼早晨为什么不抓呢？接着这个话茬，我问他们平时钓鱼的战果如何？

他们嘻嘻哈哈不作正面回答，只有一位告诉我，说他钓过一条九斤八两的，但没拉上来，跑了。我说：“跑了的鱼你说十来斤还靠谱，怎么还知道九斤八两，这不是扯吗？”大家哈哈哈地笑起来，异口同声地说：“可不就是扯吗。

我懂了，原来他们对钓鱼乐此不疲，就是到野外来“扯”的，其过程既包括在黑暗中行走的忐忑；包括长途跋涉的辛劳，也包括空手而归的失落。该回家了，此刻我又看了看儿子，发现他腮帮子已明显见小，早晨还铮亮的皮肤也松弛下来。儿子的情况让我找到了自我安慰。

我想，如果我们早晨就捞些肚子朝上的鱼回去，儿子的病还未必能好。看来别管收获如何，我们一直没放下“咱是来钓鱼的”这个身价儿，没跌份儿，就算对了！

责任编辑:华玉

主编:蝶鸢

主审:红叶

监制:孤筑

天下传媒出品之号

徐振泽，忝列于吉林省、长春市作协队伍之间，实乃一文学票友。在七十多年的斜杠人生中，曾加入中国化工学会；担任吉林省俄罗斯东欧中亚学会理事；国企，民企，主要负责人。发表文史专著与文学作品约万字。

红叶，长春市人，与共和国同龄。吉林朗诵艺术学会会员。喜欢唱歌和朗读。喜马拉雅认证主播，昵名雪婆婆的问候，播有长篇纪实文学大道通天，古文美文专辑儿童故事专辑，诗歌散文专辑等。天下文学传媒副总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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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序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一孤筑如数家珍赵孟頫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二解析赵孟頫仕元之所谓“气节”说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三浅谈赵孟頫的艺术人生与人文情怀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四赵孟頫主政济南路之趣闻轶事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五赵孟頫《鹊华秋色图》与乾隆之生死情结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六赵孟頫书法艺术成长轨迹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七孤筑浅论赵孟頫艺术地位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八赵孟頫烛光里的妈妈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九管赵风流爱情不死（上）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十管赵风流爱情不死（中）

●《永远的赵孟頫》之十一管赵风流爱情不死（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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