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鼬

是什么吸引黄大仙攀墙上三楼与鹁鸽即鸽子

发布时间:2023/4/9 17:50:42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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鹁鸽

鸽子在黄县话里读作búgou,这俩字怎么写,一直搞不清楚。后来翻《本草纲目》,“鸽”条下称其又名“鹁鸽”“飞奴”:“鸽性淫而易合,故名。鹁者,其声也。张九龄以鸽传书,目为飞奴。”《水浒传》第七十四回燕青岱庙打擂,一招“鹁鸽旋”把擎天柱任原摔到擂台下,想来那个动作与鸽子在空中盘旋有些相似。那么“鹁鸽”为什么会读成búgou呢?黄县话里没有bo音,“鹁”读作be。黄县曾是北海专区专员公署所在地,医院就被称为“医院”,年5月北海专区撤销,其辖区划入莱阳专区,但医院留在黄县并未搬走。曾经有一段时间,医院的大牌上挂的却是“医院”,原来在黄县话里,“渤”“北”都读作be(音调略有不同,“渤”读阳平,“北”读上声),因二者读音相近,所以才闹了个乌龙。其他如“饽饽”“菠菜”“兴致勃勃”等也都这么读。根据黄县话的发音规律,轻声变韵时,“e”读作“u”,如“老婆”“柴禾”都这样读。但在“鹁鸽”这个词语中,“鹁”并非位于词尾,故也不存在轻声变韵,却依然遵从这样的变韵规律,搞不明白什么道理。

类似的情况还有几例:“墨”在普通话里读mo,在黄县话里读作me,如墨水,但有时候也会读作mu,比如:天都墨黑影儿喽;他长嘞墨黑墨黑。“默”在普通话里读mo,在黄县话里读作me,如默写,但有时候也会读作mu,比如:你哑默悄悄嘞。“没”在普通话里读mo,在黄县话里读作me,如出没,但有时候也会读作mu,比如:他最会吃老没儿;咱趴老没儿吧?你悄没声儿嘞!小孩子褪奶牙掉了门牙,黄县话叫“没牙嘴儿”。“模”在普通话里读mo,在黄县话里读me,如模糊,但更多的时候是读mu,比如:都是自己养嘞,做什么还分个三模两样嘞?“拨”在普通话里读bo,在黄县话里读be,如拨款,但也常读作bu,比如:他是个犟孙头,越拨娄越硬。哄小孩子睡觉,小孩子一点睡意也没有,头转来转去,大人会说他“头和拨浪鼓样儿嘞”。“鹁”从bo到be再到bu的变音规律,与上面的几则例子是一致的,说明这并不是个别现象,而是有我们没有掌握的变音规律在。

在语音的发展变化中,相较于声母,韵母更容易发生变化,不同变化进程中的韵母保留在各地方言中,这也是为什么韵母较易带上方音色彩的原因。韵母uo与e是由韵母o分化而来的,普通话里一些韵母e与舌根音声母g、k、h相拼的字,到了黄县话里韵母却变成了uo,如个、歌、哥、搁、硌;可、棵、科、颗、课、壳、蝌;和、合、河、荷、贺、盒。这说明普通话最终是把uo与e厘清了,而黄县话在二者尚缠夹不清时就停滞不前了,所以保留下混沌初开时的原貌。当然不光黄县话存在这个现象,山东各地方言或多或少都有,一听称呼“大锅(哥)”“二锅(哥)”的,十有八九是山东人。“鹁鸽”的“鸽”在黄县话里读作guo,轻声变韵时,“uo”读作“ou”,“耳朵”“蛤螺”“掂掇”都是这样读的。

鸽子是鸟纲鸽鸠科鸽属鸟类,现在可以说是人们最熟悉的鸟类了,很多景区都养有供游客投食饲喂的鸽子,以显示人与自然的亲近和谐。也有不少发烧友喜欢养信鸽,还经常组织比赛,拉到外地去看谁最先回窝(专业术语叫竞翔),甚至还有好几本杂志教你如果选鸽子养鸽子驯鸽子。我小那时候,温饱还是个大问题,任何浪费粮食饲养宠物的行为都是罪恶的,所以乡镇政府不时会组织打狗队,把各家各户养的狗消灭掉以节省粮食。鸽子是纯素食的,要吃囫囵粒儿的粮食,更不可能有人养了。我之所以对鹁鸽有概念,是听村里大人讲,村东山里的东涧上,有一处直上直下的悬崖峭壁,人上去也下不来,一群野鹁鸽就住在那里,最多时有三四十只,早上飞出去找食吃,晚上再回来。

岩鸽

野鹁鸽是最喜欢吃绿豆的,绿豆成熟时地里常可以发现野鹁鸽。后来才知道,野鹁鸽的学名叫“岩鸽”,是家鸽的祖先之一,生活在岩壁上,喜欢在岩洞或岩石缝隙间衔树枝、草根筑巢,从不在树上停栖,所以后来我看到鸽子蹲在树枝上会觉得有一点违和感。我有个朋友是黄县东南山的,他说他们村里也有这样一处地方,村里人称为“鹁鸽塘”。看来只要有合适的筑巢地,野鹁鸽的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。

有一年正是结桑葚儿的季节,我到北坡拔兔儿菜,顺便摘点桑葚儿吃。北坡是一片连绵的丘陵,下面开辟成梯田,坡顶种的桑树。那时候讲“以粮为纲,全面发展”,所以我们村种过棉花,也种过水稻,不过都失败了。后来又想试一下养蚕,就在北坡上开辟了桑田。每年五六月份桑葚儿成熟的时候,北坡是我拔兔儿菜的首选地。不知什么原因,虽然从来没见过生产队摘桑葚儿卖钱,但这时候必定有一个看山的老头蹲守在桑树下,或许是怕我们摘桑葚儿时顺手撸些桑叶回去喂兔子?反正这老头很坏,总是等我们摘了一把桑葚儿后,才“嗷”的一声蹦出来抓现行,撵得我们满树行乱蹿,鸡飞狗跳的。所以每次进树行之前,我都要在外围绕半圈,以确定一下看山老头的位置。那次我确定安全后正要进去,忽然发现下面梯田里靠南头的地方有一群灰蓝色的鸟,个头比鸦鹊还大,正在啄食什么。那块地是春地,没有种冬小麦,是留着种豆儿种长儿果的。应该是野鹁鸽在刨种下的豆儿吃!我的心脏剧烈地跳了两下。我小时不擅攀爬,所以上树掏鸦鹊蛋、房檐底下抠家雀儿从来没我的份,只能在下面当啦啦队,要是能抓一只只闻其名未见其鸟的野勃鸽,那一定会是我的高光时刻。我绕了一圈,绕到野鹁鸽下面的那块梯田上,地的南头是一道石头理的地儿,差不多有三米高,对我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,但想抓到野鹁鸽的热望让我鼓起勇气,脚跐凸出的石头,手指抠住石头缝,还要不发出声音,一寸寸往上挪,终于快到顶了,都能听到野鹁鸽“勃咕咕,勃咕咕”的咕噜声,我慢慢探出头去,想确定一下野鹁鸽的位置,结果一露出头,眼前就是一只野勃鸽,它整体呈石板灰的颜色(野鹁鸽都是这个颜色,只有家鸽才有白色的,这是人工选育的结果),头部颜色略深,眼前这只可能是公野鹁鸽吧,颈基部和前胸带有铜绿和紫色的金属光泽,在夕阳下熠熠生辉,简直要亮瞎我的眼!我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鸟!显然野鹁鸽的反应速度比我快,在片刻的惊诧之后,还没等我伸出手去,它已经“扑棱棱”拔地而起,弄了我一嘴泥,还留给我两片缓缓飘落的细羽。我趴在地儿上,望着远去的鸽群,久久未从那惊艳一瞥中缓过神来。

后来我与野鹁鸽还有一次邂逅,只不过这次它是死的了。那次我父亲扛着土枪上山打兔子,转了半天没见到一只兔子,回来时路过一片绿豆地,看到一小群野鹁鸽,装了药的枪又不好带回家,就冲鹁鸽群搂了一枪。野鹁鸽并不大,只有半斤左右,不值得大费周章,就“秃噜秃噜”毛炖了,让我一个人啃了。野鹁鸽的肉什么味,现在都忘了,只记得它的两块胸大肌,非常硕大,像个小皮球一样鼓鼓着。

补记一:鹁鸽在鸟类中属于比较严格的一夫一妻制,夫妻两个一窝抚育两只幼鸟,分泌鸽乳喂饲幼鸽。鸟类而能泌乳的,鹁鸽是独一份,当然鸽乳不是鹁鸽的乳房分泌的,它还没进化出这个东东。鸟类的嗉囊(是食管后段暂时贮存食物的膨大部分,不是黄县话称为“荷包儿”“布腮儿”的砂囊)一般只作为储存食物的场所,而鹁鸽的嗉囊却承担着类似于哺乳动物乳腺的泌乳功能。新鸽到了孵化后期,在催乳素的作用下,嗉囊表皮生发层增殖,嗉囊腺开始活跃,待到小鹁鸽孵化出来,通过挤压亲鸽胸部,亲鸽就会产生育雏反应,分泌鸽乳。鹁鸽一窝只下两个蛋,就是因为鸽乳分泌量有限,多了养不活。如果有一方花心,那连这两个幼鸽也养不活了,所以李时珍的说法是不靠谱的。

补记二:在黄县话中,“雀”“鹊”的韵母都是uo,“家雀儿”的“雀”读原音,“鸦鹊”的“鹊”轻声变韵,“uo”读作“ou”,这与鹁鸽的“鸽”变韵规律是一样的。

再说鹁鸽

我曾写过一篇《鹁鸽》,讲到老家山里的野鹁鸽,也就是岩鸽,喜欢栖止于岩石或峭壁上,其得名也由此。单位里也养了一群鹁鸽,吃饱喝足了喜欢“排排坐”,一只只蹲踞在树枝上,看上去总觉得有点怪怪的,让我想到陶渊明的“狗吠深巷中,鸡鸣桑树颠”。

树栖的鹁鸽

后来才知道,鸽子的另一支进化祖先是喜欢树栖的林鸽。历经无数岁月,来自祖先的血脉还影响着它们栖息方式的选择。

单位办公楼三楼西侧的阳台被改造成鸽舍,那是二十多只鹁鸽的家。鸽舍里用木板隔成书架似的一格格的,鹁鸽们成双结对在格子里安家,交配,孵卵,哺育后代。办公楼前的草坪上,有饲食器和水槽,供鹁鸽们取食饮水。蓝天,白云,绿色的草地,翩飞的鸽群,愈发显得院子里静谧幽深。然而有一天,鹁鸽们的幸福生活被打断了,它们不再回鸽舍,几只未孵化的蛋也放弃了,白天虽照常到草坪上的喂食点吃食,吃完却飞到附近楼顶平台上停栖,连晚上也不回来。观察好久,也不知问题出在哪里,直到有一天,有同事看到一个黄红色的小小身影从办公楼的落水管上一跃而下,才恍然大悟。那是一只黄鼠狼(学名黄鼬),

臊水狼儿

黄县话称为“水狼”(这里“狼”轻声变韵,“ang”读作“eng”,“水狼”读如“水楞”)、“臊水狼儿”。在亚马逊雨林中,生活着一种鼬科最大的个体——大水獭,当地人称之为“水狼”,因为它们合作捕鱼,在水中像狼群一样。作为鼬科的小不点,黄鼠狼并不擅长游泳,何以叫作“水狼”呢?有可能是它前腿短后腿长,跑起来像水波涌动,而生性又如狼一样噬血,因此而得名吧。在传说中,黄鼠狼是一种神奇的生物,黄县民间崇拜的黄大仙指的就是它(民间信仰有胡、黄、白、柳、灰五大仙,指的是狐狸、黄鼠狼、刺猬、蛇、老鼠五种有灵异色彩的动物)。据说它能拖着比它重好多倍的鸡翻墙而走,诀窍是不一口把鸡咬死,利用鸡的挣扎向上攀爬。一个小孩子抱着比他小不了多少的弟弟妹妹,拖拉拖拉的,大人就会说:“看你和水狼咬鸡样儿嘞。”单位的院子里至少有一窝黄鼠狼,我就曾看到过一只黄鼠狼妈妈带着三个宝宝在对面小径上走成一串,看到人也不害怕,你停下观察它,它也立起身来端量你,“你站在桥上看风景,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”。都说“好奇害死猫”,我看黄鼠狼的好奇心比猫有过之而无不及。有一次晚上我在院里跑步,一只黄鼠狼在旁边的草地上陪我跑了一段,后来觉得跑步这事儿实在太枯燥乏味,才带着满足的好奇心离去。鸽舍所在的楼下种了不少爬山虎,须根和藤蔓缠上了楼后的落水管,PVC材质的落水管不再滑溜溜的了,这对擅长攀爬的黄鼠狼来说简直如履平地。爬到楼上,再翻过屋顶下到鸽舍,翻山越岭来吃你。鸽舍成了黄鼠狼的自助餐厅,想吃蛋吃蛋,想吃乳鸽吃乳鸽,想换换口味就逮只成年鹁鸽,鹁鸽们只有举家逃离了。后来在鸽舍旁边罩上铁丝网,又把单位的小黄狗拴在落水管上,这才避免了黄鼠狼的造访,逃难的鹁鸽们又可以回家安居乐业了。

过了一段时间,鸽群又有些异样,变得特别警惕,吃食饮水都是集体行动,吃完就走,平时呆在鸽舍附近,轻易不远离。后来发现单位南院的西南角上,有两棵长得特别茂盛高大的黑松,新近有两只大鸟在枝杈间做巢,人靠近了会听到鸟飞走时沉重的扑棱声。有一天鸽群刚刚起飞,从南院飞来两只鸟开始追逐鸽群,原来这是两只隼(隼的翅尖是尖的,不像鹰的翅尖是平的,且有五到七个翼指,很容易辨识)。鸽群在空中收紧队形,忽左忽右,忽上忽下,搞了个金蛇狂舞,弄得隼眼花缭乱,一直找不到下爪的机会,只好悻悻飞走了,鹁鸽们也赶紧钻回窝里。那两只隼就像两只牧羊犬一样,时不时飞来赶着鸽群溜一圈,弄得鹁鸽们生无可恋,一个不小心就会变成地上的一堆鸽毛。好在那两棵大松树紧靠墙外的大道,整天人来车往的,隼不胜其扰,不知何时搬家了。鹁鸽们的日子又悠闲起来,整天在草坪上“迈达”着方步,一边“勃——咕咕,勃——咕咕”地叫着,一边找寻掉落的草籽吃,见了人也不飞起,体形也明显胖了一圈,这简直是要成鸡的节奏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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