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黄鼬 >> 黄鼬的天敌 >> 黄河风情之十二开了豆腐窝华北差不多
..絮语..
我辈有幸,躬逢太平盛世。
人们自然喜欢吟风弄月。
此时此刻,说灾道难似乎不合时宜。
但是,但可是,可但是——
人们可以忽略灾难,
灾难却从未放过人类。
总以为灾难离得很远,
其实与我们如影相随。
它们总是在我们不经意间猝然降临。
有些灾难从天而降,
令人猝不及防;
有些灾难瞬间爆发,
浑浑噩噩中陷入灭顶之灾。
有些灾难是人类自以为是,
蔑视自然的恶果。
有些灾难是习惯于纸醉金迷,
忘情于花前月下,
对于大自然的警告熟视无睹。
喜鹊登枝固然高兴,
乌鸦嘶喊未必无宜!
我做不了喜鹊,
也不是乌鸦嘴。
我只想说实话。至于诸位喜不喜欢,看与不看,毫不勉强,悉听尊便。
一
我的故乡在济阳县,村名叫支家官庄,咋一听,还以为这里出过什么大官之类的人物呢。周围十里八乡的村名也很奇怪:于家官庄、碱场官庄、大官庄、小官庄;还有什么老开河、小开河;更奇怪的还有罗家码头等等。每个村都建在高高的村台上。修房盖屋,首先得推土筑台基,垫一层土,打一次夯,费时费工更费钱。上世纪七十年代,高中毕业之后在村里劳动,看到村口的台地被大雨冲刷出一条沟壑,老人孩子进出不便,便联络组织几十个团员青年利用两三个晚上,在月光下推土填平夯实。此举赢得老少爷们的称赞。
村里一位老者年轻时读过一阵私塾,曾走南闯北,经多见广。经常在劳顿困倦之余,豆棚瓜架之间说古道今。大概见我“孺子可教也”,便和我在生产队的场院里,坐着马扎,抽着旱烟聊了起来。
他说,咱们这地方为啥叫官庄啊,是因为早年间黄河常常决口,大水过后,盐碱涝洼,风卷狂沙,人烟稀少。官家就把地收归国有,用于安置流民,所以就叫官庄。大河一开,形成比较固定的流路,沿着这些行走洪水的村庄就叫开河。有些洼地形成水泊,大水一来,水泊相连就能走船,所以就有了码头。我小的时候,咱们村西北大洼地里常年有水,船来舟往。从此处不远入徒骇河,西到禹城,东至武定沾化下洼。
黄河决口能淹到我们这里?咱们这里离黄河有一百多里呢!
老者的话自然引起了我的兴趣。深深地吸了一口旱烟,老人望着远处的大洼,既像是讲述,又像是自言自语:
黄河一决口,不下一天的时间大水就能到咱们这里。其实,不用看见水头来,老百姓就知道黄河开口子啦。为啥?每逢黄河决口,远在百里之外的人还不知道呢,那些平时谁也见不到的黄鼬、獾,还有那些锄把粗的花蛇、黑蛇、白蛇就从洼地里向高处转移,树上,麦秸垛上,房顶上爬的到处都是,鸡不进窝,羊不入圈,狗狗们整夜地狂吠乱窜。每到此时,人们便知大事不好,又要发大水了!人心惶惶,富人家着急忙慌的把金银细软送到远处的至亲家,穷人家赶快去地里把能收割到庄稼连同秸秆弄回院里。年轻的大姑娘小媳妇被那些黑蛇白蛇吓得不敢出屋们,老太太们则是到村后面的庙里烧香磕头,祈求平安。官府平日里只管催捐逼税,鱼肉相邻,此时他们也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。黑夜里,最怕的街上响起锣声。锣声一响,大水就到了,人们扶老携幼,爬到房顶。只见周围各村,火把相连,锣鼓相接,人影憧憧,孩子的哭声,驴骡的悲鸣,一片末日大限到来的景象。青壮劳力都齐乎乎地拿着铁锨排在村台边上,守护着最后的一道防线。天渐渐亮了,只见洪水滔滔,激流中漂浮着柴垛、树枝,还有上游被冲垮房屋的门檩条。更让人害怕的是经常有死尸随波逐流,有时候还能看见大水中奄奄一息的女人和孩子匍匐在柴垛门窗上,有气无力地呼救着。唉,别提了,那个境况太凄惨了。有胆子大、自恃水性好的就跳进大水中去救人,咱村周老三他奶奶就是他爷爷冒死把她给救上岸,后来就成了周家的媳妇。也有人趁机发财的,跳入水中去捞门窗檩条,结果财没发成,自己反倒被水冲走,差点丧了命。
老人说到这里,眼里含着泪水,泣不成声。这会儿,你该知道为什么咱们这里的村庄为啥都要夯筑高高的村台了吧。守护好这个村台,就是守护全村人的生命啊!老人眯着眼睛看着我说,看到被水冲垮的村台被你们给修好了,我们这些老人打心眼里高兴哩。自从来了共产党八路军,黄河给吓住了,再也没决口。虽说眼下的日子苦了些,但是不闹灾荒,对于咱老百姓来说就是太平盛世哩。
很显然,我被老人的故事深深地吸引住了,就想打破砂锅问到底:咱们这里的大水是从哪里来的呢?
豆腐窝!
老人眯着的眼睛瞪起来,恶狠狠的说出来一个地名。豆腐窝是黄河上的一个险工险段。过去人们都知道有一句俗话,开了豆腐窝,华北差不多。就是说,豆腐窝一开口,不但咱们这里要受淹,整个华北大平原是一片汪洋,京汉、津浦铁路就要瘫痪,就连北京、天津都要受到威胁。
从此之后,豆腐窝这个名字深深地镌刻在脑海里。那时候,甚至有一个念头,等有了机会,一定去豆腐窝看看,那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的险工险段。
(未完待续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