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前位置: 黄鼬 >> 黄鼬的天敌 >> 知青回忆ldquo雪鼬复仇rdqu
五十年来,知青刘崇德一直有个疑问:猎户王贵勇去哪了?
当年他们俩打了一条惨白色的雪鼬,然后王贵勇就疯了,一个人走进暴风雪中,从此消失不见。
鼬,俗名黄鼠狼,在东北又被称为黄皮子。虽然这种小哺乳动物对人几乎没有威胁,但东北百姓却对黄皮子格外敬重,认为它们是神通广大的黄大仙。
一直以来,刘崇德猜测,王贵勇的失踪,或许跟雪鼬有关,但他不敢确定,因为没有证据,但至少在他看来,雪鼬在当地人心里的神秘地位,应该影响了王贵勇的精神……
七十年代初,一大批上海知青准备前往东北下乡,跟大部分迷茫的知青不同,刘崇德并不畏惧前往远方,他从小就有一股江湖侠气,就在其他人在车站跟家人挥泪分别的时候,他却笑着登上火车,豪气干云地跟上海告别:再见,黄浦江!你好,北大荒!坐了四天的火车,刘崇德来到了东北,他被分配到完达山里的一个小山村,这里四周都是原始森林,几乎与外界隔绝,老乡们还保持着古老的生活方式,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一切都跟古时候别无二致。这样一座与世隔绝的山村,知识和习俗都依赖老一辈的口口相传,因此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迷信和愚昧。刘崇德刚到村里,就总被提醒“不要招惹黄大仙”“不能喊狼,要喊张三”等等。一开始,他对这种民间忌讳毫不在意,但后来发生的事,却让他不寒而栗。在他下乡的第二年初冬,村子里发生了怪事,好几家的鸡都被咬死了。人们都不富裕,鸡是家里的重要财产,养鸡一是指望下蛋,二是逢年过节,婚丧嫁娶可以添一道荤菜,因此出了这等事,人们都去看热闹,刘崇德发现,鸡窝里到处都是血迹,可是一数,一只都不少。“肯定是黄皮子。”“不对啊,我长这么大,从来没见过光咬不吃的黄皮子。”“它是寻仇来了?”“你这就是‘瞎子撕报纸——瞎扯’,谁能得罪它?”一时之间,村里人心惶惶,大家都担心自家的鸡遭了毒手,然而,又过了一段时间,不光是鸡,人也遭了殃。村东头张大婶慌慌张张跑进大队部报告:“我家老头让黄皮子咬了!”
据张大婶说,她男人晚上听见鸡舍有动静,披上衣服去查看,没想到是一条雪白色的黄皮子,这东西也不慌张,就盯着人看,老头伸手去赶,黄皮子趁势跳上他肩膀,张口把耳朵尖咬下了一块。很快,白色的黄皮子咬人的消息在村里不胫而走,白色的黄皮子就是白鼬,当地有句俗语——白鼬下山,家倒半边。白鼬的出现,让宁静的小山村陷入了巨大的不安之中,而在所有村民当中,又数王贵勇最紧张,他知道,白鼬是冲他来的。王贵勇是“站人”的后代,所谓的“站人”,大部分都是吴三桂的部下,三藩之乱后,清廷忌惮他们叛军的身份,所以将其发配到东北充任驿站的苦力,自此在东北生根发芽。“站人”的后代与闯关东的人有很大区别,其中之一就是爱干净,不管是家里的布置,还是穿衣的行头,“站人”都要保持一尘不染。因为爱干净,做事麻利,王贵勇年轻的时候结识了一位鄂伦春炮手,炮手是射术精良老猎人的代称,这个鄂伦春猎人跟王贵勇投脾气,把自己打猎的本事倾囊相授,打那开始,王贵勇也成了一名炮手。作为炮手,王贵勇有两个绝活儿,一个是百发百中,林子里的动物,不管是兔子、野雉、狍子,还是野猪,他都能一枪撂倒,另外,他下夹子的本领更高,靠着对动物习性的了解,一盘铁夹捕获了不少狐狸、黄皮子和狼。
刘崇德很佩服王贵勇,这次黄皮子闹山村,他立马就去问王贵勇:“勇哥,黄皮子的事你听说了吗?”王贵勇一脸严肃:“知道,这黄皮子听说是个白鼬。”“它为啥进了鸡舍只咬不吃呢?还把张大婶男人咬伤了。”刘崇德很疑惑。“它有怨气,是来报仇的。”王贵勇的说法让刘崇德来了兴趣:“你怎么知道?”王贵勇冷哼一声:“它就是冲着我来的。”他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个烟荷包,用撕好的旧报纸给自己卷了根土烟,点上火深深吸了几口:“三个月前,我在桦树林子下了一盘夹子,本来想弄个狐狸,给你嫂子作皮帽子。遛夹子的时候,我看到夹子翻了,但除了一截兽蹄和几点血迹,啥都没有。”“这夹子你知道,就是张三(狼)踏进去,除了剩点筋连着,基本骨折皮烂。”“我把兽蹄子捡起来,仔细看了一下,上面有白毛,而且切口比较整齐,应该是它自己咬断的,这玩意儿气性大,为了逃走,连自己的爪子都废了。”“我把夹子收了,三个多月没上山,本以为没啥事了,但张大婶说那黄皮子是雪白色的,我就知道是它来了。”刘崇德听了王贵勇的叙述,脊背一阵发麻,这山中的野物,倒是有几分脾气,断了它的手,居然寻仇到了村里。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刘崇德问。
王贵勇吐出一口烟气:“上山,下夹子,非把它拿住不可。”“我跟你一块去。”白鼬作为黄鼠狼的一种,通体雪白,只有尾巴尖是黑色,而在白鼬之中,又有一种罕见的雪鼬,甚至尾巴尖也是白色,在野外可以和雪地完美地融为一体。白鼬虽然身材纤细,比兔子还小,但在弱肉强食的森林中,凭借敏锐的嗅觉、迅捷的身手、机智的头脑,它们仍然是令各种小动物闻风丧胆的杀手,雪鼬则是白鼬中的佼佼者,有人曾经见过雪鼬反杀企图捕食它的金雕。王贵勇没见过那位“仇家”,仅凭一截断肢也无法判断它是个白鼬还是雪鼬,他只能在心里默念:但愿别是个雪鼬。初冬的完达山,大雪铺满了林子,极目远眺,天地之间全是雪,身处这样一座雪国,人的视觉陷入了极度单调中,这带来的直接后果,就是听觉上的敏锐,除了猎猎风声,王贵勇和刘崇德耳朵里灌满了深一脚浅一脚的踏雪声,这声音有点像擦萝卜丝,怪异地有趣。王贵勇心里一直在琢磨,如何能拿住那条白鼬。在任何东北的民间传说中,鼬科动物都是不能惹的刺头,出于猎人的直觉,他知道,那条白鼬就是来寻仇的,如果不拿住它,不仅自己随时可能被暗算,同村的无辜百姓也会遭殃。刘崇德跟他的心境不一样,这是他为数不多出外打猎的机会,好奇心混合着愉悦的心情,在他眼里,冬日的完达山是彩色的:远处的雄雉鸡拖着五彩的尾巴在林间一闪而过,扑腾翅膀的声音久久不绝;棕色的松鼠在树梢上左顾右盼,寻找着遗漏在枝头的榛子;地平线上的灰色野兔时隐时现,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。两个各怀心事的人走进了桦树林子,王贵勇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说:“歇会儿。”他坐在一块石头上,解开棉袄扣子,掏出黑色的烟荷包,刚想卷一颗烟,刘崇德提醒他:“勇哥,前两天才发通知说注意山火,别抽了。”“到处是雪,咋可能着火。”虽然嘴上别扭,王贵勇还是把荷包放了回去。“这地方是哪啊?”刘崇德问。王贵勇朝地上啐了一口:“就是我上次下夹子的地方。”
他蹲下来,在枯叶堆里寻找蛛丝马迹,地上有几个几乎不可见的爪印,刘崇德看不出来,但王贵勇作为老猎人,一下就看出了是黄皮子留下的,他又用鼻子嗅了嗅,没有什么异味,按理说黄皮子有股特殊的味道,可这里除了腐烂叶子的阴湿味道,什么都没有。王贵勇卸下背上的夹子,刘崇德问:“发现了?”“有爪印,没有味,说明它们很小心,应该还是黄皮子的窝。”王贵勇用小铲子掏出一个坑,把夹子放进去支好,又用铁丝把夹子和一旁的石头拴上,这是为了防止猎物带着夹子逃跑。“勇哥,黄皮子那么点儿,还能带着这么大的铁夹子跑了?”刘崇德有些不解。王贵勇笑着说:“你这傻狍子,就只能黄皮子踩夹子?万一是张三呢?”刘崇德哈哈大笑:“我真是狍子!”王贵勇从远处扣了点细土,均匀洒在夹子上,又用枯树叶盖上,伪装搞地差不多了,从口袋里掏出一节干枯的黄皮子爪子,在夹子前后按了几个爪印,造成有黄皮子直接穿过夹子的假象。做完这一切,他满意地点点头:“回去!”虽然脸上有笑容,但王贵勇心里没底,他不知道能不能拿住黄皮子,更不知道那条白鼬还在不在这里。心里想着事,人就睡不踏实,天还没亮,王贵勇就起了床,刚好在路上碰到了刘崇德。两个人会心一笑,朝着下夹子的地方走去。“我一晚上光想夹子了,不知道有没有拿住黄皮子。”刘崇德说。“我的夹子,只要黄皮子踏上去,属于是在阴曹地府混日子。”“怎么说?”刘崇德问。“永无翻身之日。”王贵勇冷冷地说。快到下夹子的地点,他一把拦住刘崇德,说:“不能过去,只能在远处看看。”刘崇德手搭凉棚,试着观察:“我看没啥动静。”“那咱们就回去吧。”王贵勇也看到下夹子的地点没有任何变化。刘崇德点点头:“我知道,比耐心。”第二天、第三天、第四天,两个人去遛夹子,还是没有结果,就在王贵勇准备换个地方下夹子的时候,黄皮子又进村了,他家东边第二家的鸡舍遭了殃,五只蛋鸡一个没剩,女主人坐在院子门口哀嚎,这几只鸡是家里最值钱的东西,说没就没了,搁谁都没法接受。
王贵勇怒上心头,对刘崇德说:“XX,这黄皮子就是冲我来的,从村东头开始,一家一家咬,下次八成就是我隔壁的老马,再下次就轮到我了。”“不能让它这么猖狂,咱们必须得拿住它。”刘崇德也来了脾气。王贵勇把家里的家伙什全拿出来,不管是生锈、豁齿,还是少螺丝,只要还能用的夹子,他跟刘崇德全都背到了山上,在一开始放夹子的周围铺满了。一座小小的小山包,俨然成了十面埋伏的雷区。干完活儿,刘崇德说:“哥,这会儿得更耐心了。”王贵勇冷哼一声:“我不信它真成了仙了。”然而,就在当天夜里,黄皮子又进村了……(未完待续)
厕读大历史