故事的开始是村里有户人家刚娶了新媳妇。成亲那天,是这新媳妇自己一个人来,一个人走了一夜的山路。新媳妇是个老实本分的人,话不多,手脚麻利,除了年龄大点。
一年后,这家添了人口,是个闺女。初为人父的张木匠高兴极了,抱着给村里唯一识字的先生看,用一个新打的柜子换了名字—张知夏。村里人都说张木匠脑子坏了,一个女娃娃有什么稀罕!
也有的说,这先生骗他的,听说是喝醉说漏了嘴,那天是夏至,他把两个字换了换,得了一个柜子。
可不怎么的,自从生了张知夏,木匠家的日子越来越好。有活都给徒弟干,自己就围着孩子转。张木匠把他这个闺女当是个福宝,也难怪,这个女娃娃从出生就很少哭,见谁都是笑,长的又好看,穿着大红袄,像极了年画娃娃。
腊月的第一天,给张木匠送木头的木头三出事了。张木匠赶去帮忙,天黑才进家门。
“他爹,老三出啥事了?”
“让树给砸了,人当场没了。”
“啊”
“那棵树,早跟他说了,不能动。他没听,哎,她娘,这俩天要是有人送木头,不能收。”
“嗯”
“对了,这两天我还得去老三那帮帮忙,家里你照看好了。木头不收,记住了,不管谁给送,都不收!”
“嗯,明个一早我给旺子(木匠的大徒弟)他三说”
第二天一早出门前,张木匠抱了抱闺女,嘴里还不停的嘱咐,不能收木头,进家门都不行。
果然,张木匠前脚刚走,后脚就有人来送木头。木匠媳妇找了个由头,把人给拒了。可谁知道,没一个钟头,旺子进门了,随着他进门的还有三个人,一根木头。
木匠媳妇一看,这可不就是刚才被自己推出去的人。木头进了门,木匠媳妇有点急,问旺子咋回事?
旺子在门口遇到他们,看着木头是块好料,一问,要价也便宜,就把人领进了门。
“浅皮子,你师傅叮嘱过,这两天不要木头,抬走,快抬走!”
“师娘,这木头不错,再说这几位来回折腾好几次了,你看这大冬天的,累的都满头汗。”旺子想师娘人心好,兴许看他们抬个木头累,就收了。
话刚说完,就看着师娘拿了扫帚,疯了一样的往这边扑过来“滚,都滚出去,不收木头,抬走,都抬走!”
“师娘,你这是弄啥?”
“你个浅皮子的,赶紧的,把人跟木头都给我赶出去!”
师娘这般折腾,旺子只能陪了不是,让人走了。看着抬木头的那三位,旺子觉得不是个意思,追上去,给了三人几个饼子。正好遇到了师弟们,就一起回去了。
师娘还站在院里,手里还握着扫帚,眼睛盯着门口。确认了只有他们,放下扫帚,让他们进屋,自己却关了院门。
旺子看着师娘,有点摸不清楚。“师娘,这是咋一回事?”
“那三人走了?”
“走远了呢”
“师娘,你这是咋了嘛,师傅咋没在?”
“前段时间,你师傅带你们一块去看的那树,记得不?”
“师傅说,树要不得,杀不得”
“送木头的老三动了那棵树,被砸死了,你师傅去帮忙了”
木匠媳妇,边说边开始烧香,拜起了家的客台。(木匠媳妇是个迷信的,客台是她从娘家带来的,每天一柱香,三碗茶的供奉。)嘴里念念有词“客家保佑,客家保佑”。看着香烧的好,松了口气,又看向了大徒弟。
“旺子,你这俩天别回去了,你俩把那屋收拾了,一会回去给你师哥家捎口信,就说,活忙。收拾去,收拾完了就回家,最近两天也别来了,等什么时候来你师傅会找人叫你们!”木匠媳妇说完,就回屋抱闺女了,弄的师兄弟三人有点抓不到勺子。
师弟们走后,旺子有点不知道干啥,站在院里发愣。听见知夏妹妹叫他“旺子哥”
旺子抬头,隔着窗户问“师娘,师傅啥时候回?”
“一会吧,你先去厨房弄点吃的”
“那我给师傅打点酒去!”
“旺子哥,你别出门呐”
“旺子,不能出门”
师娘跟知夏妹妹一起喊了他,女娃娃平时柔柔的声音有点急,师娘的声音听着更像是生气了。
“师娘……”
“旺子,送木头的那三人,你现在还能记起什么样吗?”除了脸白,什么也记不起来。
“师娘……”
“什么话也别说,等你师傅回来!拿着这个,回屋里呆着,除了知夏,谁叫也别出来!记住了,只有知夏叫你,你再出来!”
旺子有点冷,冷的手哆嗦,知夏递过来的碗有点拿不住。别人不清楚,他进门早看的透透的。师娘是有点本事的,师傅这几年每次出门收木头,接活,都听师娘的,师娘让去的,每回都有赚头。
回到屋里的旺子,端着碗半躺着,心神不宁的。一次一次的回想,那三个人,那三个人……那三个人说抬了十几里来到这的,脸上一滴汗没有!
呼,旺子坐了起来,越想越后怕,这,他这是遇到什么?砸了下大腿,怪谁,贪便宜!没了睡意,也不能出去,所幸又躺下,闭着眼睛,耳朵支愣着,生怕错过一点声音。不知道过了多久,迷迷糊糊的睡着了。
“旺子,旺子”听到师傅叫他,他想都没想就开了门。脚还没迈出去,就听到了知夏的声音。
“旺子哥,别出来”小姑娘又尖又急的声音,一下让旺子回了神。再看看院里的人,忽然就觉得那不是师傅。
声音是师傅,身影却不是师傅,不是师傅……旺子出了一身汗,想关门,却动不了,那人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,瘆人的眼神里透着贪婪。
他突然就想起这眼神,他见过,是木头三!木头三看到好木头就这眼神!
木头三,木头三,不是刚没了吗?
此时的旺子,整个人都是木的,在这个要入夜的时辰,后背一层一层的汗,脸皮,头皮发麻。
想喊,喉咙像被人掐着,半个字的声音都出不来,只是嘴巴一张一合。
院子里的那东西还在喊着他的名字,一声一声,不急不慢,然后一步一步像他走过来。每走一步,模样就在变,由师傅慢慢变成木头三,“旺子,旺子”
而他,只能向棵树一样钉在原地。
忽然他的后背好像被人轻轻拉了一下,脚跟着往后挪了一步。
“能动了”旺子在心里蹦出一句话。
“旺子哥,你别怕”
知夏的声音在背后出现,不知道为什么,此刻的旺子似乎不怎么怕了,看着院里的东西慢慢靠近的,他试着挪着步子往后退,点头回应着。
“旺子哥,你摸到碗,拿起来,砸那东西身上”
知夏的声音再次传来,旺子想起来了师娘给的那个碗。
院里那东西,似乎知道旺子要干什么,面部开始狰狞起来,连同声音都变了,完全没了师傅的模样,低吼着“旺子,旺子,你怎么不出来?”
“你怎么不出来!”
一声接着一声,声不大,可每叫一次名字,旺子全身的汗毛就立一次,背着的双手慢慢摸索床上的碗,碗摸到了,却有点拿不起来,身体发软,手拿不住东西。
手面被一双小手轻轻拍打着,眼睛看不到,但触觉灵敏多了,像是知夏,不,是知夏的手,旺子心里再一次蹦出声音。
手上突然有了力气,身上也慢慢有了力气。拿起碗,他往前迈了一步,用尽力气砸了出去。
“旺…”
那东西被砸中了,只吐出一个字,身体慢慢的扭曲,然后彻底成了木头三的样子,满脸的狰狞。
“三叔叔”小姑娘软糯的声音传了出来。
师娘那屋的门开了,知夏慢慢的走了出来。
“回去,知夏”旺子突然能说话了,嘶哑的又急切。知夏看了他一眼,冲他点了下头,好像在告诉他没事。
“三叔叔”
小姑娘慢慢的走向木头三,又叫了一遍。院子里的东西,似乎有些不一样了。
没了之前的戾气,眼神也不怎么瘆人了。
“三叔叔,你怎么不应声呢?”
旺子看着知夏走的太近了,那东西一伸手就能伤到她,他想出去,可身体又不能动了,心也跟着提起来。
“三叔叔”
小姑娘的声音变了,软糯里有了点别的感觉。
旺子看着那东西狰狞的脸上挤出了笑意,像在赔不是。是了,之前木头三看到师娘就这样,点头哈腰,一脸的笑,他跟师弟们都觉得那是木头三害怕师娘跟他压价,不要他木头。
看院里的情形,旺子心里突然明白了。木头三每次都是对着师娘怀里的知夏笑。知夏,木头三怕的是知夏?为什么?
又一个心里冒出的问题,还没来得及多想,就听到知夏的声音。
“三叔叔”
知夏在围着木头三走,木头三看着知夏,随着她转身子。小姑娘在朝向门口的方向停了下来,退了一步。
“三叔叔,你这样来我家我不高兴的”
话说完,院门开了。
那东西看着知夏,猛的转头看旺子,眼神又狠又冷!
“三叔叔”
知夏生气了,声音尖细,但又不高。知夏从刚才出门虽没有笑,但这样的厉色,旺子入师门都没见过的。此时的知夏抿着嘴巴,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东西。
木头三有些不甘心的向门口去了,出了院门。
“三叔叔,我家的人,你伤了,我不高兴的!”
旺子看着那东西听到知夏的声音后停了下,然后不见了。是走还是飘,夜色太重,旺子没看清,也不想看清。
院门关上的时候,他腿一软,摔坐在地上,吐出一口浊气!
“娘,咱得去找我爹”知夏一边向他走过来,一边向师娘那屋喊。
旺子抬头看着走进的知夏,怀里被扔了个东西。低头一看,是绑着红绳的一节辫子。
“旺子哥,我跟我娘要出门。你在这屋,不要出去。”
“知夏,咱走吗?”师娘从主屋出来,手里拿着知夏经常玩的小木棍。
“旺子哥,三叔叔再来,你也不用怕,拿好头发”旺子一个二十的大小伙子,被一个只有四岁的女娃娃这般叮嘱着,本能的点头。
再抬头时,师娘抱着知夏已经出了院门,走远了。
院门还开着,夜色更深了,他想去关了院门,可知夏不让他出这屋。关了房门,找了个屋角,手里攥着知夏的头发,身上搭了被子,管木头三来不来,睡!
心一横,旺子就真的睡着了。等他醒来的时候,天马上要亮了。听着外面得声音,不知道师父师娘他们回来没有!旺子想反正院门开着,天也快亮了,打开房门,师父他们回来也能看到。
站起身,踉跄了一个,睡的腿麻了。拐着走向房门,手刚搭在门栓上,感觉一股凉意从门外涌进来,旺子弯下腰扒着门缝,想看看外面。
木头三的脸!旺子吓得又摔了一跤。经历了昨晚,旺子胆子也大了。心里想“这东西怎么又来了,自己怎么惹着这玩意了!”
反正他也进不来,握紧了知夏给的头发,豁出去,得问个明白。毕竟,活着的时候大家经常一块喝酒,关系算不上好,但也不赖。
“三叔,是你吗?”
咯咯咯,尖利的笑声笼罩着屋子,旺子后悔了,自己不该出声。
“旺子,旺子,你在呢”咯咯咯
“旺子,拿了三叔的东西要还回来”
“还回来”
凄厉的一声冲破了房门,门栓摔在地上。冲进来的黑影被什么东西弹了回去,滚落在地上。
咯咯咯,咯咯咯
黑影一次一次的想进来,可每次都被弹出去!
“知夏这臭女娃,”黑影知道进不来,开始围着屋前转,一次一次想屋,都被拦在外面。
“旺子,你别怕三叔,三叔就问你要样东西”
“三叔不害人”
“你出来,跟三叔说,那木头你放哪了?”
起初,旺子还怕着,后来看到他真进不来,胆子也大了起来。
“三叔,我没拿你木头,真没拿”旺子缩着身子,努力的让自己声音不打颤。
“胡说,木头明明被你拿了,是你,是你,把木头还我”又一次让人恐怖的凄厉声。
旺子被吓的手一抖,知夏的头发落了地。木头三的一只胳膊就这样伸了进来,拉住了旺子的衣角。
咯咯咯“抓到了”
旺子感觉身体被往外拖着,手脚并用的去拿头发。
“臭丫头的头发,能保你?咯咯咯,旺子,你怕三叔,不怕知夏?”
那只抓到自己的手,力气太大,旺子扒着桌子,堪堪停住了被拖行速度。现在的他满心满眼的是知夏的头发,就差一点,差一点就够到了。
“啊呀”
随着木头三的惨叫,旺子已经把头发牢牢握在手里,放在了胸口。抬头看木头三,那只胳膊在冒烟,一股味道弥漫开,有点臭。
“咯咯咯,那个女娃娃”木头三咬牙切齿的样子,让旺子本能的又开始发抖!
“那个女娃娃就是个怪物,你不知道吧!一个怪物!咯咯咯,比我这死人可怕千倍的怪物!”
“旺子,你记住了,知夏是个怪物!小心哪天被害了,像我一样!嘿嘿”
“怪物回来了,我得走了,咯咯咯,一个怪物”
木头三走了,小院里一切如旧,师父一家人出现在院门口,有说有笑的走过来。
初升的太阳,将他们影子拉的老长,看着影子,旺子心里打了个冷战!
他看到知夏的影子……
知夏的影子有尾巴!一条蓬松的大尾巴!
“旺子哥,你看我爹回来了。咦,你怎么开着门?”
小姑娘俏皮的笑着问话。
旺子脑子里都是木头三走时候的话,知夏是个怪物,怪物!
“知夏,你……”
“老三又来过了”张木匠看着徒弟这副样子,以为他是害怕木头三。
“师父,三叔,他怎么成那样了?”旺子看着师父,好像找到了主心骨。“他刚走,还说,知夏,说知夏……师父,三叔是死了吗?”
“嗯”
“师父,那三叔他……他为什么害怕知夏?”旺子跟着师父进了主屋,本来想从师娘怀里接过知夏的,但转身去拿了水壶给师父泡茶。
“旺子哥,你怕我了?”旺子正低头倒水,被知夏突然出现的脸吓了一跳,水壶掉在地上,咕噜噜的滚
“没,不是,知夏……师父”旺子有点手足无措,垂着脑袋余光看到了口袋里装着的头发。
“旺子,你知夏妹妹,打出生就有这个本事。你也不用怕,咱们木匠这行当的,有些个什么事,你也都清楚。你太师父当年远近闻名的大木匠,不到40人就没了。”师父边说边给师祖上香。
“我当年干细活,是为了给老张家留个后人,知夏这孩子,是你太师父用半条命换来的。我的命是知夏奶奶换来的。”张木匠接过知夏,抱在怀里。
“老三的事闹成这样,知夏的事我瞒不住你了。那棵树,知夏看出来不对了,不能碰。我也拦过几次,后来,知夏说,拦不住,你三叔命里该如此。
知夏的事,你三叔一直都清楚。他这个样子不甘心,是觉得知夏没救他”张木匠抱着知夏,摸着知夏新剪的发梢,旺子心里有点发虚。
“师父,我错了,知夏救了我的命,我还……”
“你这样也正常,我们一直瞒着,也是怕别人知道后对知夏这孩子不好”师娘给旺子递了杯茶,“旺子,知夏是打你入门就看着长大的,这孩子是跟别人不一样,可你几时看过她害人。你三叔这事,天命,由不得人。”
“是,师娘。”旺子站着不住的点头。
“旺子哥,三叔叔这次来说了什么?”
“还是管我要木头,我真没拿他木头,真的”
“爹,一会让人去旺子哥家看看”
“哎”
这段对话完了以后,旺子看着师父一家又恢复了往常,就像木头三的事从来没发生过一样。
师娘还是去灶房忙活,师父还是陪着知夏,旺子现在屋里不知道该干什么,想张嘴说话,又不知道怎么说合适。
突然,小腿觉得痒痒,像有什么东西扫过去一样。尾巴!是尾巴梢过去的感觉!
“啊呀”
旺子惊叫一声,跳着脚的蹦上桌子。“师父,师父,怪物”
脱口而出的两个字,让师父脸色冷了下来。“旺子,那是知了(知夏养的松鼠)”
“知了,是知了,是知了。”知了还是自己在山上捡回来给知夏养的,进门的时候,知夏影子的尾巴是知了!旺子像傻了一样,痴痴的笑了起来。
“旺子哥,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怪物?”知夏放下雕花的小刻刀,呆着脑袋问他。
小姑娘一脸受伤的样子,旺子心里别提多难受了,脸上臊的都疼,自己怎么鬼迷心窍信了三叔的话,唉,可不是鬼迷了心窍!
“师父,不好了,不好了,师哥家里出事了!”
张木匠的小徒弟石头跑进了家门,一脸慌张!
张木匠和媳妇都同时看像了知夏,知夏的一张小脸绷着,不属于孩子的神情让夫妻俩心里一沉。
旺子家除了老爹,没有旁人,难道旺子爹出事了。
旺子的一双脚抖的走不成路,张木匠一把拉住他,“拿好知夏的头发,我跟你一块去”旺子脸色有些白,刚经一晚的吓,心里不住的怕。“稳当着走”旺子在师父的搀扶下,慢慢直起了身子。
“石头哥,你抱我去”知夏挑了两把顺手的小刻刀,转头看向木匠媳妇,“娘,记得点火“说完,便向石头张开了胳膊。
“师父,妹妹去不得,老爹……”话没说完,被师父瞪了一眼,“抱好知夏,跟过来”。
张木匠带着两个半大小子,一个女娃娃出现在旺子家的时候,围在门口的人,出于好心的,让张木匠把知夏留在门外。
有几个年老的甚至拉住了他,“大侄子,里面不对劲,进去好几个人,一点声音都没有,也没出来过”,张木匠看了眼知夏,拍着老人的手说“四叔,没事,放心,我进去看看”
“木匠,你爹的本事我知道,你也是个有本事的,但今天这事,四叔得提个醒,青天白日的,太邪乎,你得留心。”四叔跟老木匠同年生人,要入古稀的人还恋着当初那份情谊。
张木匠重重的点头“四叔,放心”,抱过知夏,嘱咐小徒弟石头在外面等着,带着大徒弟就进了门。
“师父……”旺子牙齿发颤的叫了一声,眼前的情形,不止旺子怕,张木匠也倒吸了口凉气。
门外是太阳照着的白天,门内是灰蒙蒙的月亮地。四周也不是旺子家的院,“爹,是那棵树的林子”知夏抱着张木匠的脖子,小声的说。小手摸着张木匠的脖梗,一下一下的抚平木匠因为害怕立起的汗毛。
“爹,不能让那东西看出来”知夏趴在张木匠耳边“一会咱还得回去吃饭呢,娘肯定做好了”小姑娘话锋一转,俏皮的样子,让张木匠定了心神。
“咯咯咯,咯咯咯”
旺子被这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,小心的凑到师父跟前“师父,你听到了吗?”
“咯咯咯,咯咯咯”
一会近,一会远,旺子脸上豆粒大的汗珠像雨一样下,“三叔叔,你再这样,知夏要生气了”。
知夏从张木匠怀里下来,握住了旺子的手。
一阵阴风过,黑影从旺子身后到了身前,一团黑色的雾气勉强看出是木头三的身形。
“女娃娃,你这般爱管事,树砸下来的时候怎么不管三叔叔?”
张木匠看着昔日的共事的老三这般模样,心里有些打鼓,老三身上的戾气太重了,不像是刚死三天的。
“三叔叔,那棵树,我让我爹劝过你。”
“咯咯咯,劝我为什么不救我?”
“三叔叔,天命,半点不由人”
“咯咯咯,不由人,你是人吗?咯咯咯”
“老三!”张木匠听到这样的话,怒气就出来了。
“咯咯咯,咯咯咯,你们一家都不是人,你媳妇,更不是……”
啪的一声,打断了黑影的话。旺子只觉得眼前有东西甩了出去,就听到了木头三凄厉的惨叫声。
“老三,成了鬼也管不住嘴!”
旺子看着师父脸上的怒气,手里握着他长年扎在腰间麻绳。师父刚才把麻绳当鞭子甩了出去,抽散了黑影。
“咯咯咯,咯咯咯,张栓子(张木匠的名字)我拿你当兄弟,你见死不救,害我性命,现在还想让我再死一次!”
“没人害你性命,三叔叔,是那棵树,要了你的命”
小姑娘慢慢的走向黑影“三叔叔,你看看这周围,熟悉吗?”
“三叔叔,我脚下踩着的是你咽气的地方,你看你,死了都没出这片林子。”小姑娘用脚慢慢碾着脚下的地,灰蒙蒙的雾气深处传来痛苦的喊声。
“三叔叔,我踩的疼吗?我爹对你没亏欠呢!你骂我娘,我可不高兴!”
“那棵树,你活着的时候没命要,死了更没这福分,别犟了,回去好好入土,下个轮回还有盼头。”
“是我的,我的,我拿命换的,那棵树只能是我的。只要旺子死了,他死了,树就是我的了”雾气深处传来的声音,让旺子头皮发麻,树关他什么事,他从没收过那树。
“三叔叔,我说的话,您都不听了呢”小姑娘还在那踩着,低头在找什么东西。
“你看这是什么?三叔叔”小姑娘用手拎着一节树枝。
“死丫头”浓雾深处的黑影一下冲了出来。
“知夏”
“夏”
看着冲向知夏的黑影,张木匠和旺子都惊出了声。黑影在知夏一尺远的地方停住了,在地上缩成了一团。
“三叔叔,你比我爹聪明呢,你冲过来是不是知道这是什么了?”小姑娘手里的树枝每握紧一点,黑影就缩小一点。
“这是你的一口气,你看,三叔叔你的最后一口气。”
“咯咯咯,咯咯咯,知夏,知夏,好闺女,好女娃,你放了三叔,三叔还没活够,三叔没活够呢!”
“可是你的身子已经没了,这会你家应该着火了呢!不信你听?”
……
村里的锣一直敲着,“着火了,着火了,老三家着火了”
“快救火,救火呀”
……
“死丫头”声音从黑影里一点点渗出来,凄厉的怒骂被风一吹就散了。雾气渐渐散了,周围恢复了清明。旺子看见知夏拿着刻刀在那节树枝雕着花样,抬头看见师父低头扎着麻绳,他心里想,这事就这样过去了?
“旺子,看看你爹去”
旺子抬脚往里奔去,“爹,爹”,旺子爹屋的门,怎么都打不开,旺子求救的转身看着知夏。
“开门吧”知夏头也没抬,话音落,门就开了。
旺子冲进屋里,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老爹,床尾还有三只黄鼬……
“知夏,知夏”
知夏抬头看了眼慌神跑出来的旺子哥,轻皱了下眉。
“旺子师父来了”,旺子爹走出屋来,站在旺子身后,探过身子“小女娃也来了”
“旺爹爹好”知夏收起刻好的树枝,一脸笑意的看着旺子爹。
“你没事?”张木匠像旺子爹走过去,想要确认确认。“爹,该回家了,娘做好饭了”张木匠回头,疑惑的看着女儿。
“旺爹爹,知夏饿了,想回家吃饭了”
“回吧,回吧”
张木匠抱起女儿,快步的向院外走去,他看到了女儿跟旺子爹说话时笑脸上一闪而过的神情,是什么让本来皱着眉的小姑娘瞬间换了笑脸?
张木匠不敢深思,也不想深思,女儿要走必须得走。
“师父,知夏”旺子本能的跟了上来,出了院门。
“旺子哥,头发拿好,在家呆在自己屋里,旁的屋别进,记住,就呆在自己屋里,一会石头哥来叫你”知夏趴在张木匠背上,看着旺子的眼睛,一字一字的说的清楚,旺子的头是懵的,这事还没完?
“旺儿,送完他们就回屋哈”
“哎,知道了”
旺子再回头时,知夏已经转回了脸,怔怔的看了好一会两人远去的背景。一回身,差点撞到依靠在门边的老爹。
“爹,你什么时候出来的?一点声没有,吓我一跳!”
“嘿嘿嘿,知夏女娃儿……”
“爹,你说什么呢?”脚边三只黄鼬跑向了老爹。旺子走到一半疑惑的回头问,老爹半蹲着在逗那三个小东西玩?
旺子心里响起了知夏说的话,回屋,回自己屋!握着头发,大步流星的走,猛的关上了房门。
蹲在门口的老爹,抬头眯了眯眼睛,“嘿嘿嘿,旺娃儿……”
窝在张木匠怀里的知夏声音闷闷的“爹,回家后就买鹅,越多越好。”
“嗯,爹听你的。”张木匠脚下一顿,继续走着“夏,旺子爹是不是不好了?”
“不算好,刚才见到的是只成了事的黄皮子”张木匠小时候听他爹提起过附近山头有一只,从来遇上过,没想到……
“爹,这次的事过后,咱搬家吧”张木匠停了下来,看着怀里小小身子的知夏。他的知夏怕是瞒不住了,叹了口气“搬,咱去东北,西北要不就西南,搬的远远的”
噗嗤,知夏拧着眉的脸笑了起来。
“爹,真好”
“你可是爹的宝贝,你高兴咋都行!回家”
张木匠抱着知夏快到家的时候,看到了几个人晕乎乎的从村外回来。是从旺子家没出来,被困在村外林子里的几个人,他们只是着了道,这会都没事了。
他们中有人看到了张木匠,有人想要上前说话,有人怯生生的拉着,“不要命了,招惹他们!”
“那个女娃子,老三成了鬼都怕她!咱们躲远点,晦气”
张木匠握着拳头的胳膊微微抖着,这群人在雾气里听的清楚,看的也清楚!
“爹,回家吧”知夏直起身,两只小手捂住张木匠的耳朵,笑盈盈的看着。
张木匠恨恨的看了那几个人一眼,抱着孩子走远了。眼神如剑,吓得有几个人摔进了地沟里。
“爹,他们也怕你呢!哈哈哈”
哈哈哈,父母两人的笑声传来,远远看到站在门口等着的木匠媳妇。
“什么事这么高兴,看你们笑的,饿了吧,洗把脸吃饭!”
知夏一蹦一跳的走在前面,夫妻俩互相看了一眼,两个人背对着孩子读懂了彼此眼里的担忧:知夏瞒不住了!
以往村里人觉得知夏聪明,早慧,都说的过去,可这次,有人亲眼见到了浓雾里的事,过不了多久村里应该都传遍了。
“娘,你偷偷放火把灰都蹭脸上了,也不怕让人看出来”
“啊”木匠媳妇慌忙的搓脸“哪?他爹,哪里呢?”
张木匠只是看着媳妇笑着,有点黑的脸上难得的柔情,看的木匠媳妇心慌脸红的。
“臭丫头,打趣你娘哩!”
饭后,一家人围坐着,知夏开始安排起来。一个四岁大的娃娃,此刻像个大人一样说话,想事,做事,安排事。张木匠心里五味杂陈,她的姑娘,是个高人,带着几世的记忆投胎到他们家,做了他的女儿,挡了媳妇的劫数,消了一家人的灾祸。不管村里人怎么看,他的女儿,他护定了,谁都不能伤了。
“爹,爹,爹?”
“嗯?夏,你说?”
“爹,想啥呢?该去买鹅了”
“噢,行,他娘,钱袋子给我,这就去。”
张木匠出门了,木匠媳妇抱着知夏回了屋。
“夏,别怕,有娘呢”
“娘,我不怕,就是有点麻烦,这东西缠人的狠!”
“夏,要不,娘去办?”
“不行,娘,不行。我好不容易瞒住了,不能让你冒险,惊动了他们,咱们哪里都逃不掉的。”
“夏”木匠媳妇搂紧了知夏,欲言又止。
“娘,你还不信我?我什么时候出过差子!放心,娘,等这事了了,咱去西南走走”
“嗯,你说去哪,咱去哪!”木匠媳妇眉头紧锁着看着院门口“不知道你爹能买到多少?”
“娘,你看我刻的花样”知夏从怀里拿出那节雕刻花的树枝,笑嘻嘻的拿给木匠媳妇看。“娘给三叔叔立个排位吧”
“娘的知夏好心着呢”木匠媳妇接过树枝,起身回了屋。等出来时,看见知夏抱着腿,坐在石凳上,小脸上满是心事。若不是替她挡了劫,损了修为,一个小小的精怪怎么能让知夏如此!若不是怕伤了旺子爹,知夏又何苦束手束脚的!
“夏,想什么呢?”
“爹该回来了,天要黑了。娘,你去找石头哥吧,让他跑一趟,把旺子哥叫过来。”
“好,等你爹回来,娘去找石头。”
“娘,现在去吧,再晚了,旺子哥就出不来了。”
“夏”
“娘,我一个人可以,放心去!”
旺子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,心里着急,老爹的反常他看的出来,尤其是现在窗台上印出来的小黄鼬的影。他爹出事了,但人在哪?还活着没?
石头怎么还不来叫自己呢?门外面的老爹来来回回的叫他出去吃饭,回绝了好几次,他都听出那老爹有点没了耐性。
“旺娃儿,出来了,吃饭了!”旺娃儿,他爹从不这么叫的。门外的老爹没得到回应,一直再踱步,来来回回,一下一下。
旺子听的仔细,也越来越觉得不对,怎么每次都是三个步子拖地的声音,蹭,蹭,蹭……他心里好奇,但也不敢趴门缝上看。
“师哥,师哥,”旺子呼的一下从床上跳起来,石头终于来了。
“旺爹爹,我娘杀了鸡,太烫了,我端不了。我娘让师哥去我家端来给你压压惊呢!”
“我去,我这就去呢!”旺子打开门,风一般的跑向院门,抓着院门外的石头,疾走,头都没回。
“师哥,慢点,我娘给你们留了大份呢!”小石头轻轻的拽着旺子的衣角。旺子突然明白过来,回过身,对着门口的旺子爹喊“爹,你等着,我这就去端,去晚了怕七嫂子不给了,你在家等我。”
门口眯着眼的旺子爹,眼睛一撇,三只小黄影就追了上去。
“石头,快跑!”两个人撒开腿的使劲跑,脚下踩了东西差点滑倒也没留心,“跑,快跑”旺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,知夏,到了知夏跟前就没事了。
进了院门,两个人跑了一身大汗,石头还没缓过神来。师娘就端了碗茶给他,喝完,石头就没了意识。
“师娘?”
“知夏的意思,石头还小,怕他吓出好歹,让睡一觉。你拿个被把他抱到灶房里去”
旺子听吩咐安置好石头,回了主屋,看到了知夏和师父。
“师父,这家里怎么突然这么多鹅?”
“不该问的别问”
“知夏,我爹他……是出事了?”
“旺子哥,你别急,会没事的”。
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,旺子家附近传出一阵狗叫声,村里的狗也跟着叫了起来。只有张木匠家四周安静极了,没有狗叫,连鸟叫都没有。
张木匠家的院门大开着,每个屋里都漆黑一片,分不清楚人到底在不在。窝在灶房的旺子支起耳朵仔细听着,院里蹭,蹭,蹭,跟他在自己家听到的步子声一样。
知夏,师父在身边,他大着胆子,凑到门边看了一眼,一只站着有成人高的大黄鼬,拖着尾巴,跟人走路一样,在院子里转圈,头时不时的看向各个屋的窗户。
“这,这……”旺子一脸惊恐的转头看着知夏,村里的老人不是瞎说,精怪这东西真的有,真的有……他立在门口,因为太害怕了,身体僵着动不了。门外是越来越近的步子,蹭,蹭,蹭………
门外的大黄鼬一步一步的靠近,咧开的嘴露出锋利的獠牙,腊月的月光下冷的彻骨。旺子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,他知道自己不争气的发抖弄出了动静,坏了大事,可如今怎么办?
师娘刚才看自己的眼神,嫌弃里带着愠怒,闯了大祸,要是那精怪进来,拼死也得护住师父一家。心定了下来,手也不抖了,握紧了拳头,做出一副要拼命的神情!
噗嗤
小知夏在身后拉了拉他的衣角,一脸调皮的笑……门被利爪扒着响了两下,院子里的大鹅像是收到信号,全都叫了起来。
随着大鹅扑翅膀的叫声,张木匠家的院门关上了。
院里的黄鼬看了一眼关上的院门眼睛一眯,从门口一下跳到了离外墙最近的地方,知夏一家从灶房走了出来。
大黄鼬咧着嘴呲牙,那模样吓得旺子不敢向前。
“你这个样子真丑,不是能变模样了?变个人样,好说话。”知夏还跟之前一样往大黄鼬那边走去。
“夏,你看这东西精着呢!”张木匠提醒了一句,抽出腰间的麻绳拉开了架势。
“爹,收起来,不打架”知夏笑着说完,站定了位置,一招手,大鹅扑着翅膀围了过来。旺子看着出奇,知夏使了什么法子,这些大鹅这么听她的话,四只围着知夏成了一个小圈,剩下的大鹅又在外面围了一个大圈,圈里是大黄鼬,知夏、师父和师娘。
圈外的是他,还有那三只小黄鼬。知夏,到底是什么人?小小的背影里,一副大人模样,不,清冷月光下知夏的影子更像个高人,世外高人!旺子心里不住的嘀咕。
“那,你的三个小东西,我不欺负它们。你换个模样,咱们好说话呢!”
“跟你有什么可说的“大黄鼬开了口,长长的嘴巴,吐着腥热,样子还是没变。
知夏不知道从哪拿出了她经常玩的小木棍,甩了出去。那木棍直直的飞向大黄鼬,抽打了起来!
旺子眼睛都看直了,这,这是法术?大黄鼬开始还能躲闪,只要一出圈子,周围大鹅就直接上嘴。被大鹅叼了几次,大黄鼬眼神有些发狠,嚎叫着怒吼。
还没吼完,木棍就结结实实的打了下来,大黄鼬哀嚎了起来,缩在地上,老实的变了人样。
“你说你,好歹也是见了百年人世的,怎么人事不通,非挨了打才听话。”知夏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木棍,轻轻的在手心颠着。
“你是什么来头?”
“我什么来头,跟你说不着呢!我问你,三叔叔的身后事,你为什么参和?”
“他拆了我的家,害了我十几条儿孙的命,我总要找回来!”
“你要了他的命,这事也算了了吧”
“哼”大黄鼬的恶气从鼻子喷出,“我心头恶气难消,他一命换的了我儿孙十几条命?”
“你得知道,你那些儿孙性命原本就抵不过人命。”
“呵呵呵”大黄鼬仰天怒笑,“我这一族本就以牙还牙,以眼还眼,十几条命,我要都找回来!”
院内起了浓雾,大鹅似乎有些受惊,乱了位置。旺子眼前一片漆黑,只听到知夏喊他“旺子哥,回屋去!”抬腿往灶房跑,可后背被扯住了,接着就感觉自己被拎着离了地,还没等反应,腰背传来剧痛,被扔在地上。
“啊”肚子被一只大脚踩着,什么都看不到,但心里明白他这是被那精怪抓着了!疼,真疼,肚子被踩的要爆开一样,旺子用手使劲举拖着大脚一点用没有,疼的只能呻吟。
“畜牲就是畜牲,活了百年还是畜牲!”知夏怒喊了一声,“爹,甩鞭,抽东南角!”
啪,啪,几声后,浓雾慢慢散了,旺子被精怪踩着,动不了,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了下来,落在他身上,腥臭。
精怪胸口一伏一伏的喘着,旺子看的清楚,那精怪的两只胳膊都在抖,连踩着他的脚都不似刚才有力了。
“你当真想舍了自己的命?”小小的身影慢慢的走向他们。“该给你的命,你拿去了,这事只能这么过去!你若非伤他人性命,你的命我也只好取了!”
躺在地上的旺子,看着知夏,不知为何,有点惧怕。知夏的眼神透着杀意,狠厉,一步一步逼近,一步一步索命!
“你,你再往前,我就掐死他!”精怪抓起旺子,手变成利爪,朝着脖子掐来。
“哼哼”两声轻笑。“这人你的命你本就想要,动手吧,你杀了他,我杀了你,再屠了五百里内你的同族,你看如何?”
知夏的脸上满是不在意,拿着木棍的手垂在身侧,轻轻敲打着小姑娘厚厚的棉裤,又闷又轻的声音,在这院里却如同钟鸣般响在每个活物的耳侧。
噗,噗,噗……
院里的大鹅静了下来,躺着的旺子此刻心静的出奇,他知道自己死不了了,掐着他的精怪胳膊在抖,它怕了!
“休要恐吓我,一个小娃娃,能有什么本事?”精怪不死心的执拗着。
“你本是山里的精怪,两年前,你为何搬来这?忘了吗?”精怪脸色变了,陷入了沉思。掐着旺子的胳膊本能的松软,旺子想要借机跑开,却不想那精怪回神如此快,更大力气掐住了他,气都喘不上来。
“那场天火,我见过你,若不是我这棍子替你挡了砸下来的树,你能只丢半截尾巴?”知夏脸上慢慢堆起笑,看着精怪不再开口。
憋的脸色通红的旺子,此刻正撇着眼睛看精怪的尾巴。确实是半截拖着地的尾巴,难怪他走路时候老是三个脚步声。
旺子被扔回了灶房门口,精怪颓然的坐在地上,慢慢变回来了原身。
“咳咳咳,咳咳咳”手脚并用的爬进灶房,旺子才敢放声咳嗽。院子里除了旺子的咳嗽声,还有三只小黄鼬的吱吱声。
“你,你要做什么?”或许已经知道了,自己不是知夏的对手,看着被鹅群包围的儿孙,精怪也只是语气焦急。
“你有没有害旺爹爹?人被你弄哪去了?”
“他在床底下,我没害他,人活着呢。”
灶房里回过神的旺子,听到这话眼泪掉了出来。
“虽说三叔叔是天命,但你也是伤了人命的,这百年的修成的本事留不住了”
“两年前的天火是雷劫,你一个女娃娃为什么在?你到底是什么?”精怪有些急切的哀嚎。
灶房里的旺子只听见一声最凄厉的惨叫,身后的小石头就醒了,推自己“师哥,坐我手上了,疼,疼”旺子木木的挪了挪屁股,两年前临县的山上确实起了场大火,天劫?雷劫?这跟知夏有什么关系?
“师哥,我怎么睡灶房了?师父呢,你怎么了?”石头看着一旁发愣的师哥,起身开了门。
“石头,别开…”
门外,师父师娘在招呼石头过去,院子里一圈的大鹅,大鹅围着四只黄鼬子,体型稍大的一只,半截尾巴。
知夏半蹲着,跟他们在说话“以后少惹事了,鸡也少偷,去吧!呆会天该亮了”。
“旺子哥,回家去吧”知夏站起来,看着他,甜甜的笑着。旺子觉得知夏脸上就算是再孩子般的笑,那眼神也不一样了。
四只黄鼬子在大鹅让出的道里跑走了,师娘给他留了一只,其他的让石头赶回了家。
抱着大鹅走到门口时,他忽然觉得,像往常一样忙活的师父师娘,好像不是在打扫院子。
太阳升到最高的时候,村里人开始出现在张木匠家门口,一开始三三两两,后来三五成群,有几个胆大的伸着脖子往院里看。
“都闲的?没活干了?”四叔气蹭蹭的拿着拐杖撵人。
“四叔,咱们也是想弄清楚,木匠一家咋回事吗?”
“是啊,四叔。你说老三那事,邪乎的瘆人,咱村啥时候出过这事!这晦气呢!”
“四叔,您老这么大年纪不容易,这事可别参和。头先石头那小子赶家一群鹅,旺子也抱一只从木匠家出来。要真有什么事,是不是该给大伙说说,免得跟老三一样,人没了,连个尸首都给烧了。四叔,木匠得给个交代啊!”
“交代个屁,滚,少在这放闲屁!滚回家去!”四叔气的直哆嗦!
“四叔,清早我看见好几只黄大仙从他们家出来,得罪了黄大仙,咱们村都遭殃的!”
“是啊,是啊,”
“听说,老三成了鬼,一直缠着他们家呢!”
“我们家那口子就是那天从林子出来的,他说,木匠家闺女……”
话音没落,木匠媳妇从院里出来,一盆热水泼在地上,冒着热气滋滋滋的响,淡淡看了一眼外面的人,恭敬的给四叔问了好。
“四叔,天冷,您进屋?”
“哎,栓子媳妇,你回屋吧,我走了,回家。”四叔摆摆手,慢腾腾的转身“栓子媳妇……”颤巍巍的手摆了摆,想要说的话也随着手的落下没了声……
木匠媳妇看着四叔走远,又扫了一眼人群,嘴角扬起轻蔑的笑,转身回屋。人群开始稀稀拉拉的散去,但仔细听,几乎所有人都在悄悄的嚼耳朵。
旺子回家后,老爹正在拜天烧香,嘴里念念有词。旺子怀里的大鹅叫了起来,扑棱着翅膀落地,张开的大翅膀,飞跑着像存放东西的西屋跑去。
跪在地上的旺子爹惊的半张着嘴好半天才喊出声“旺儿,这哪来的鹅?快快,赶出去!”
旺子上前扶起老爹,“爹,你饿了不?我弄点吃的去。”
大鹅还在叫着,扑腾着,不一会四只黄鼬子从西屋跑出来,大鹅也跟着追出来,直到院门外路口才停下来,翅膀张开,大声叫着,是警告又是威胁!旺子看到了那只断尾的大黄鼬回头看自己时愤恨的眼神。
旺子心里惆怅,纵使没了道行,也是活了百年的,被它记恨上……幸好师父让他抱回了这只大鹅。
“旺儿……”老爹看到眼前的一幕,浑身抖了起来,似乎是想起来什么可怕的事。旺子不用问也知道,他爹这俩天经历了什么。自己还有知夏,师父陪着,而他爹都是自己一个人受着。
“鹅是师父给的”旺子扶着老爹进屋,“爹,这两天受惊了,事师父都办好了,以后放心就行。”
“办好了,办好了就好。你师父是个有本事的,有本事的”旺子老爹似乎是累了,精神有些不济,“旺儿,爹想睡会,你扶爹躺会去”
老爹睡下了,旺子坐在院里,大鹅在自己脚边趴了下来。旺子弯腰抱起大鹅,似乎抱着它才有那么点安全感。
“知夏,师父”一下一下抚着大鹅,他也有跟村里人一样的疑惑,知夏是什么人?师父师娘又是什么人?两年前的大火?
“轧轧”怀里的大鹅被自己弄疼了,叫了两声。对了,两年前,两年前的大火后,师娘和知夏都病了,师娘几乎没露过面。知夏那段时间也是怏怏的,为了给知夏补补,他上山抓野兔的时候,正好捡到了知了。知夏高兴极了,从那以后病就慢慢好了。师娘过了月余也好了。
难道,知夏和师娘不是病了?……他想去问清楚,可面对他们的时候,自己总不知道怎么开口,入师门的这几年,师父师娘对自己特别好,尤其是师娘,心疼自己没亲娘,总给自己做衣服,这几年他的衣服比过去十多年都多。
扑腾一声响,从老爹屋传了出来。旺子闻声跑进去,看到摔下床的老爹正在慢腾腾的爬起来,
“爹,你咋了?”
“没事,睡着了不小心。”
旺子爹摆手让他出去,自己又重新睡下。旺子却愣在了原地,眼泪不住的往外淌,就在刚才,他似乎在他爹脸上看到了他娘死前的模样。他爹,怕是没多少日子了……
旺子跑了出去,一口气跑到师父家门口,停在门口却不知道该不该进?进去问什么?问了又能怎么样?
“旺子哥,你来了”旺子抬头看到知夏从石凳上跳下来,她似乎在等着自己。
“知夏,知夏妹妹,我爹他……”
“旺子哥,旺爹爹,我救不了,天命”
“天命,又是天命,我爹又没害生灵,不该他啊,他不该啊”旺子在师父怀里号啕大哭。
“旺爹爹被那精怪附身,伤了根基,又受了惊吓”。
“旺子,回吧,回去看着你爹。”师娘递给自己一个包袱,“今年的新衣裳,我多做了几身,这两年你长的快着呢”师娘抹着眼泪进了屋。
“旺子,你是个大小伙了,往后遇到事,得自己撑起来!别哭,趁这段时间,多陪陪你爹。知夏毁了那精怪的道行,不定它记仇呢,家里的鹅留着吧!”
“师父,怎么不杀了它?”
“它的命,不该人来收的,不说了,旺子回家去吧”
“嗯”旺子擦着眼泪,向院外走去。
“旺子”师娘从屋内出来,喊住了自己“旺子,你爹的事,我们帮不了。村里的人现在这样,他身后事可能也帮不上。你自己可要当心身体,等这些事都了了,你想师父师娘了,就拿出来看看。”
旺子低头一看,手里又被师娘递了样东西,是个盒子。“等没事了再打开看,回吧”
旺子回家的当天晚上,他爹发了高热,旺子去请大夫,熬药,忙活了两天,他爹还是去了。四叔带着村里人来帮忙,他爹下葬的那天,他看到在祖坟前,四叔跟人起了争执。
这段时间,他沉浸在失亲的痛苦里,从没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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